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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又到年終總結時。

這一年,中國的房價和美國的股市攻破一輪又一輪經濟學社會學專家預測的頂部,在質疑中螺旋攀升無窮盡。

互聯網科技企業密集赴港上市形成奇觀:港交所同一時刻因為有八家公司需要敲鐘,鑼不夠用了,只得兩家公司共敲一面。

這一年也是林燁工作以來最艱辛的一年——

競爭對手除了和用戶關系緊密的叁柒,還有投標游戲裏最擅長的玩家科訊,通迪腹背受敵,沒有遇到過一趟容易的買賣,大大小小的單子輸不少。

但這一年也有好消息:

B省的項目果如顧侒所預料,天茂和科訊做得很狼狽,要不是靠強勢的公關策略估計收尾都困難,側面給通迪做了次免費的市場推廣。

當然,這並不妨礙他們瘋狂擴張,四處點火。

叁柒和通迪的關系不知不覺邁入到一種微妙的處境,一邊打一邊和,打的時候是真打,遇到強勢的第三方時,莫名其妙就能坐上一張桌“吃飯”了。

通迪在西南籌建了新的研發基地。

說到西南,不得不提到謝天,是他單槍匹馬合縱連橫把這塊通迪毫無根基的地兒最終變成了福地。

……

這一年的十一月,就在西南,歷經多輪角逐,通迪拿下了下半年最重要一個項目。

中標公示當晚,林燁和程嵐在酒店開了瓶紅酒,三下兩除二喝完。

得來不易的勝利讓兩人的興致很高,再開一支,沒等喝完壞事了,林燁吐得昏天黑地,最後徑直昏厥了。

程嵐坐在120的急救車上邊抹眼淚邊給顧侒電話,一場慶功宴最終悲劇收場。

就近入院,急癥醫生心電圖血壓一頓量,給林燁掛了一瓶葡萄糖便撤退了。

她一晚沒醒,程嵐提心吊膽陪一宿等到了輾轉趕來的顧侒。

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林燁,向來雲淡風輕的人石化了足足兩分鐘,臉色蒼白得讓程嵐以為又得躺下一個。

她剛想說點啥,他已經沖去醫務室把剛上班的主治醫生“抓”了過來。

結果倒是出乎意料的樂觀,床上這位就是太累了,深度睡眠中。

Z省這個項目最終成為了林燁職業生涯的轉折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通迪的,這就是後話了。

……

冬至當天,帝都的大雪如約而至,處在遠郊的墓園裏白茫茫一片,不懼冬寒的鳥兒站枝頭睥睨眾生。

顧侒曲膝半跪在碑前輕撫王姨的照片,她慈眉善目地對他笑著,一如從前。

時光驟然倒退,生死間無法穿透的墻轟然倒塌,小小的顧侒躺在被窩裏和坐在床邊的王姨聊天:

“王姨,你會和我媽媽一樣,忽然就離開我嗎?”

“不會的,王姨不會離開你,王姨陪著你長大,好嗎?”

“書上說人都會死的,我不想你死。”

“那王姨就不會死,在你長大之前一定不會死。”

“不,我要你永遠不死!”

顧侒無法抑制地低聲啜泣。

……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他因為久跪起身時都有些吃力,久到他身旁的林燁整個人幾乎都僵成了一條棍子,兩人轉身準備離開,又剎那間頓足。

隔著漫天飛舞的鵝毛雪,吳淩風父子和馮靜一行三人安安靜靜地站在不遠處。

“顧侒,大過節的,既然來了怎麽不回來一起吃個飯?”竟是吳叔先開了口。

他當然不知道顧侒和吳淩風這點事兒,只當顧侒這幾年沒再回來是怕觸景傷情。

從不屬於演技派的人懵了好幾秒才擠出了答案:“叔,我出差順路過來的,太趕了就沒給您電話,真是抱歉。”

“林燁,晚上你們離開北京嗎?”大約是看到了兩人臉上的不自然,馮靜開口轉移了話題。

林燁據實道:“顧侒明天的航班,我得再留兩天。”

馮靜看著林燁用一種再平常不過的語氣提議道:“擇日不如撞日,今晚我請你們喝酒,我們好好聚聚。”

林燁不露聲色地掃了一眼吳淩風,欣然答應:“好啊!我等你電話,我們不醉不歸。”

……

眼看著林燁凍得已經開始哆嗦,顧侒沒再多說啥,拉著她匆匆回到車內。

把車啟動,他取下脖子上的羊絨圍巾裹住林燁的手輕輕揉搓。

柔軟的圍巾帶著他的體溫,摩擦時猶如小火烤著林燁的手心,這暖意瞬間就從她的指尖導電般傳遍了全身。

大雪簌簌而落,朔風如割,在如此這般私密的空間,隔著不過數寸的距離,她看著自己傾心的男人正微垂眼皮緊張地抱著自己的手,林燁心頭湧上一百種不想做人的念頭。

本是離經叛道的人,卻不得已學會了發乎情止乎禮這一套,她知道顧染在這個男人心裏的分量,也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車內的溫度漸漸升高,顧侒松開林燁的手,將大衣脫掉和圍巾一起放後排。

林燁系上安全帶,開口問道:“晚上這頓飯局,你願意嗎?”

“他沒和天茂聯手,我覺得很欣慰。”

兩人都清楚馮靜的意圖,這也不是她第一次試圖勸和了。

林燁下意識潑冷水:“那也有可能是條件沒談攏。”

她看到他受過的傷,不想他再對所謂的兄弟情抱有太高期望。

顧侒理性分析道:“叁柒和天茂是彼此最省心的選擇,只要不過於貪婪,他們還是比較容易達成共識的,況且以科訊的規模,要求絕對不比叁柒低。”

……

是日傍晚,吳淩風把車繞到昆侖酒店門口,側身對坐在副駕駛的馮靜說:“晚上喝高興,我就不去了,如果需要,我過來接你。”

天已然盡墨,酒店大堂燈火通明,有過往的旅客步履匆匆,不遠處的亮馬河畔白雪塏塏,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冬夜罷了。

“淩風,我入職這一年,研發團隊的發展遇到不少困難,招聘、管理甚至和楚凡的配合,顧侒都給了我很多有價值的建議,我想知道你和他為什麽有這麽深的隔閡。”

“去吧,有機會再告訴你” ,向來有求必應的人拒絕了她。

馮靜扭頭看著他,他一如既往地回避她的眼神,她無法對他一看到底。

“告訴我好嗎?”馮靜眉間輕顫,用一種吳淩風根本無法拒絕的語氣說:“你知道你們在我心裏的分量。”

城市的霓虹已然全盛,綻放出夜該有的繁華和瑰麗,有疾行的客人撞到了車的後視鏡,轉頭沖車內的人大聲道歉。

像是陷入了沈思,又像是在斟酌措辭,吳淩風惘若未聞地呆了片刻,緩緩說道:

“馮靜,讀書的時候你對我說,顧侒是天上的皎月,哪怕只能仰望,也是你心裏最不可或缺的光…

他結婚、離婚、再找到愛人,你灑脫說:人這輩子與其一天到晚多愁善感地琢磨月亮,不如白天多曬曬太陽…”

他驟然停頓,擡眼看向馮靜,酒店的燈光、城市的霓虹、馮靜的樣子,紛雜迷亂地交織在他眼底,卻顯出一種洞穿紅塵般的寂靜…

他輕抿嘴角,悵然道:

“很長很長的時光裏,我心裏的太陽和月亮,所有的光,不過是同一個人而已…“

馮靜愕然和他對視,這個男人,這個她從十三歲開始就無話不說的人,這個陪伴他從懵懂年少到現在的人,他總是安安靜靜聽自己說話,總是沈默而盡責地扮演著好朋友老同學的角色,她從沒深入想過:

他想要什麽,他為什麽從不與自己對視。

不知多久,她垂下眼簾自言自語般喃喃道:

“淩風,生活中,我其實是個很笨措的人,我做不好家務,生活沒有情趣,偶爾也會情緒失控,除了學習和工作我似乎什麽都做不好…

這二十年的時光裏,我碰到那麽多的人,他們地匆匆地來匆匆地去,終究誰也沒能留下…”

馮靜漸漸哽咽:“我總是放不下顧侒,更像是放不下當初青澀的自己,放不下我們那些互相陪伴,簡單的快樂的時光…

從內心裏,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loser…”

吳淩風抽出紙巾遞給她,馮靜低頭用紙巾捂住臉。

沈默良久,他終究鼓足勇氣開口問:“這個回憶裏有我嗎?”

沈悶的嗚咽聲從馮靜指縫裏傳出來,她的嗓子被酸脹的情緒堵住了,擠不出一句話來回應,點頭的動作倒是重覆了很多次。

……

這頓飯吳淩風終究是去吃了。

安安靜靜的一頓晚餐,過去、將來都沒人提及,吳淩風很自然地給顧侒斟酒,然後舉杯同飲。

結束後,四人在酒店樓下道別。

吳淩風看著顧侒開口說道:“明年,我們一起回去看咱媽吧…”

朔風掀起顧侒的頭發淩亂掃在他的額頭,他淡淡然回一聲“好!”,目送吳淩風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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